Save the World
亞瑟試著推開壓在身上的阿爾弗雷德,縱然他知道這根本是毫無勝算的比力。他一手按著對方雙眼,讓那張臉與自己的頸間勉強扯開一段距離,但依然能夠敏感地感覺阿爾弗雷德的喘息撲在皮膚上。阿爾弗雷德以右手緊緊扣住亞瑟肩膀,將他壓在水泥地上,左手則停在自己腹部,抓著亞瑟剛剛扣完扳機的手指。槍口正在往槍孔裡深入,因為自己身體持續下壓的緣故。血液沿著槍管流淌到兩人握緊的手心,開始沾濕身處下方的亞瑟身上衣物。從亞瑟的指縫間阿爾弗雷德看見他的臉,唇間嘔出的血散散落落的打在亞瑟臉頰與嘴唇上,與從他自己手掌上滴落的血混在一起。那雙因此顯得豔麗的嘴唇,在喘息中不止顫抖,血點蔓延開來,他心中只有狠狠啃咬下去的欲望。
這欲望原本不是這個樣子,他只是放下手中的漢堡,有些呆滯的眼神引來王耀的關注。阿爾弗雷德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覺得白麵包與生菜令他毫無胃口。他把包裝打開,吃完了兩片牛肉片,把剩下的漢堡原料丟進垃圾桶裡。
他們已經連續開了第三天的國際會議,仍然沒有人願意認真的觸及核心議題,唯恐先開口的那個得犧牲更多的國家權益。他們處理了一些週邊的小事件,討論一些相關法律的可行性,諸如英/國、法/國這些有些年紀的國家很是嫻熟的應對這種毫無進展的表面議程,幾個逐漸掌權的國家例如中/國與俄/羅/斯則盡量在發言機會中避免把話說得太誇,另外那些慣於附議的國家也只在頭一天有些無所適從,有那麼幾個差點想找些理由跑回國,看在英/國的勸說下才同意繼續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情況並不稀奇,其實每一次也都是這樣。國家愛民的表現實踐出來成為一種有禮的自私,每個人都希望世界變得更好,這是夢想;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變得更好,這是現實,而如今眾人又再度被卡在兩者落差之間動彈不得。美/國原本絕對會認為自己應該跳出來主導情勢,卻被身體不適攪得全無心情。
「喂,不要把你浪費的習慣帶到這裡來。」英/國發現了美/國的行為,事實上也發現了他這幾天的異常,但依然慣於以指責的方式表露他的關心,「你不是最愛你的漢堡嗎,居然不吃?」
「我不想吃那個。」美/國說,感到喉嚨一陣乾緊,但他並不想喝桌上的可樂,一點也不想,「我比較想吃你?」
「明明就還是很正常。」法/國沒好氣的向英/國說,「虧你還擔心這傢伙怪怪的,我看一點也沒有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英/國皺起眉,沒跟著法/國開起玩笑,也沒因美/國的話而多有遐想。他伸出手,在美/國有些泛紅的額頭上摸了摸,卻是一片濕冷。他想再說些什麼,美/國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
「阿爾,放開。」英/國的聲音在掩飾裡仍然透出點慌張,美/國從未以如此大的力道抓握他的腕骨,就連法/國都開始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我說放開。」
美/國瞪著自己的手,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鬆開英/國的手,幾乎以同樣粗暴的力度把那隻手甩開。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穿過原本就開著的門。半小時後,馬修從那扇門走了進來,嘴角滲著血絲。依照美/國的怪力,俄/羅/斯說,他沒有被打到下巴脫臼已經是運氣夠好了。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音控室裡?」亞瑟對著掛在眼前的麥克風說話,聽見自己聲音中的怒氣被修飾得圓滑,從音響裡傳了回來。
「很抱歉,亞瑟,」本田說,起碼還算禮貌的正向面對玻璃另一頭的亞瑟,「這是安全起見的隔離。」
「總之,依照馬修的描述,」王耀開口說,頗有團體領導的姿態,「阿爾弗雷德已經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美/國了。」
「這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亞瑟說,並不打算就此認同王耀接管世界統領的地位。
在另一側的展演空間裡,其他的國家們相對擁擠許多的坐在各自的折椅上,向著亞瑟的方向大致上前後交錯地圍成半圓。有些人面色凝重,有一些略顯煩躁,還有幾個明顯地還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唉啊,你都沒有看阿爾家的那些電影的嗎?虧你還是他的親密戀人?」法蘭西斯坐在最靠近亞瑟的位置,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改輕佻態度地說,「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活屍病毒帶原者,你絕對是紅燈級的可能感染者不是嗎?」
「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活屍病毒帶原者,」亞瑟故意模仿著法蘭西斯的語調來表示他對這個假設有多麼的嗤之以鼻,「你怎麼肯定這個活屍病毒是怎麼傳染的?也許是飛沫也不一定?那麼你們這群在外頭的人難道有比我安全嗎?」
「一般來說,」俄/羅/斯坐在亞瑟的正對面,他稍微舉起手來,仿似想確定自己的發言權,「黏膜接觸是最可能的途徑吧。」
「怎麼樣呢,英/格/蘭,」法蘭西斯叫著亞瑟的名字,「你在過去幾天,有與阿爾弗雷德進行黏膜接觸吧。」
「基於你下墜的肯定語氣,我可以告你誹謗。」亞瑟說。
「現在的重點應該不是這個,我不是指亞瑟被關在音控室裡是無關緊要的,」本田說,仍然記得為亞瑟補充上第二句話,「更重要的是跑出了外頭的美/國先生吧。如果他真的如我們所預測的變成了…唔,活屍,那麼他很有可能開始傷害別人了。」
「說得也是耶。」菲利奇亞諾說,輪流向兩側的路德維希與羅馬諾各拋出一個擔憂的神情,「這下該怎麼辦呢?」
「拿面鏡子給他?」羅馬諾漫不經心的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被自己嚇死。」
「我想火焰噴射器比較有用。」俄/羅/斯點點頭,身旁的娜塔莉亞很快的附和這個提議。
「更簡單的是,在他腦幹的位置打一槍吧。」王耀說,「至少也可以癱瘓身體的行動能力。」
「那些攻擊方式都太靠近了,可能會有危險,」路德維希說,「如果確定了阿爾弗雷德的位置,我想可以使用引爆式炸藥裝置,犧牲一、兩棟建築恐怕是必須的。」
「不不、那又太麻煩了吧,」古/巴在較外側的位置上說,「如果肩射式防空飛彈可以派上用場的話,我想我可以提供,不用花太多時間的。」
「等一下,」亞瑟靠近他的麥克風,傳送過來的音量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大,「現在一切都還不確定吧?你們會不會太快導出結論了?」
「怎麼啦,亞瑟,」法蘭西斯眨了眨眼,「捨不得了嘛?」
「這不是捨不捨得的問題。」亞瑟有點被激怒的說,「我們不能確定那個活屍病毒真的存在,也不確定阿爾弗雷德有沒有被感染。就算這兩個前提都成立,也不一定沒有治癒的方法吧。」
「也許這不是唯一的方法。」俄羅斯說,「但無疑是最方便的方法。」
「亞瑟,我們要負的風險非常大,」路德維希說,「希望你可以收起你的私人情緒。」
「我想我不是唯一有所謂私人情緒的那個,」亞瑟抿起嘴唇來說,「你們只是想要毀滅美/國而已。」
「依照你的口氣,」法蘭西斯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我們可以告你誹謗。」
「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瓦修說,雙手交疊在胸前,「亞瑟,既然你反對其他人的意見,理應提出更好的作法。」
「讓我出去。」亞瑟說。
「恐怕不行。」瓦修回答。
「我是說,讓我出去。」亞瑟站了起來,「我去確認阿爾弗雷德是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樣子。」
「你要一個人去?」俄/羅/斯問,「你真的會據實以報嗎,毫無偏袒?」
「恐怕我也只能一個人去,露西亞。」亞瑟看了他一眼,「畢竟我是最可能已受感染的一個,依你們所說。我想沒有人會願意冒著受感染的危險去面對阿爾弗雷德吧?」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俄/羅/斯放慢語速來說,「你真的會據實以報,毫不偏袒嗎?」
「我會,」亞瑟說,同樣放慢了回答的速度,「或不會,恐怕你們都只得相信我了。」
於是亞瑟獨自坐在這棟建築的樓頂,喝著熱水壺裡的熱紅茶,蒸氣在夜色裡顯得有些幽魅。這是一棟附屬於主樓邊側的兩層建物,原本似乎打算做為員工商場使用,但由於廠商進駐不足,暫時就這麼擱置了下來。從這處不很高的平面,亞瑟能以肉眼看見這一側的半個橋樑,以及所有通往橋口的通路。橋的對面即進入城市的外圍地帶,這一邊則幾乎沒有什麼居民。再往東方是一片正待開發的森林,他們所在的建築是第一批過橋拓建的企劃,四周甚至還散落一些打到一半的地基與堆置在坑洞裡的砂石。
他們認為阿爾弗雷德會依照本能向人群所在的位置靠近,因此就必須要通過這座橋。唯一擔心的是在他們聚會討論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都市中心躲藏,但新聞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怪物襲擊的報導,因此他們也只得相信阿爾不知怎麼的還停留在這附近。
亞瑟很肯定是這樣,只要稍微推測就可以知道。阿爾弗雷德如果已經準備好開始吃人,他用不著離開這棟住滿世界各國的餐席大樓,特地去獵殺平民百姓。等到阿爾弗雷德出現的時候,就是他的理智已經不能再控制他遠離人群的時候,也就是人群得開始遠離他的時候。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亞瑟不認為找到阿爾弗雷德是一件好事。然而,在心裡他又的確是想要找到阿爾弗雷德的。
他的身邊堆滿了武器,除了被他拒絕的防空飛彈,從塗了麻醉的匕首到火力驚人的主力狙擊槍幾乎一應俱全,亞瑟只把自己慣用的半自動手槍放在身上。十一月的室外冷得不像話,他穿的很多,忍不住想到阿爾弗雷德離開的時候只穿著他那件飛行夾克。他也想起阿爾弗雷德最後抓著他手腕的模樣,感覺不知道自己那雙手可以做出些什麼事來。
過了午夜以後,路德維希上樓來換班。他與普/魯/士願意和亞瑟交互著看守的工作,也必須要有人來負責這差事才行。
「那基爾伯特呢?」亞瑟拍了拍外套上結成的霜,提起自己的熱水瓶。
「他還在睡。」路德維希說,在交換位置中與亞瑟監視著不同的方向。
「那我留下來吧。」亞瑟把椅子讓給路德,走到更靠近屋頂周圍的地方,「你一個人太危險。」
「他晚一點會上來的。」路德回答,在手裡翻弄著他自己的手槍,「其實我哥哥他很可靠,至少在軍事的方面是如此。」
「我知道。」亞瑟笑一笑,想起幾百年前的舊往事,「那麼,我等到他上來。」
連著三天,他們輪著監視的工作。後來也加入了俄/羅/斯與娜塔莉亞,瓦修與貝瓦爾德,安東尼奧有幾次也帶著羅馬諾來探班,順便享受一下日間難得的日光。眾人開始懷疑阿爾弗雷德可能只是不知道跑到哪兒去圖個清閒了,出入建築也越來越沒顧忌。亞瑟反倒是一天比一天緊繃,開始叮嚀馬修隨時看住西/蘭,要他們與澳/大/利/亞、紐/西/蘭等國家把手槍隨時帶在身上,每天回到主建物時,總不忘一一檢查他們的槍支是否可以順利擊發,也建議每個人都要這麼作。
在阿爾弗雷德終於出現的那一天下午,亞瑟上樓去接俄/羅/斯與中/國的班。他坐在椅子上,希望阿爾弗雷德千萬要在他獨自看守的時間露面。英/國縱然還有那個面子,也許能讓其他國家在一槍解決美/國之前留他給亞瑟見最後一面,但絕對不足以阻止最後的結果。他正隨口吃著午茶點心,腦中思緒紛亂,阿爾弗雷德突然就在森林邊緣出現。
亞瑟很快的把司控丟到一邊去,手裡抓了狙擊槍撲在地上,整個過程裡不發出一點聲音,同時密切觀察著阿爾弗雷德有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阿爾弗雷德四處張望著,似乎沒有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看見任何人,他轉而向大樓走去。亞瑟透過狙擊鏡看他,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些乾涸的血跡,猜想他已經在森林裡捕殺過了第一輪獵物。
「該死。」亞瑟輕聲罵了一句,視線從鏡面移開,直接看著地面上持續向大門口移動的阿爾弗雷德。他迅速的想過在那裡頭有著哪些國家。現在自己所在的副建築裡應該只有拉/脫/維/亞、立/陶/宛、白/俄/羅/斯、捷/克,以及也許還沒離開的俄/羅/斯和中/國,他們是最可能在第一時間現身支援的人。俄/羅/斯與中/國裝備齊全,白/俄/羅/斯也有一定戰力,但拉/脫/維/亞…。亞瑟很快的推翻自己的評估,阿爾弗雷德已經很接近主建物了,現在任何一瞬間的遲疑與等待都可能造成莫大的傷害,他必須自己阻止阿爾弗雷德,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他把槍托靠在肩上,一隻手緩緩向左摸找麻醉槍或遠距電擊槍,不敢把目光從阿爾弗雷德身上移開。他抓到那把長程麻醉槍,但一時找不到電擊槍,目前也只得將就。亞瑟瞇起眼睛,把手悄悄握回狙擊槍柄上,在狙擊鏡裡瞄準阿爾弗雷德的膝蓋。只要讓他沒有辦法順暢行動,一秒,不,半秒鐘就夠了,亞瑟有把握能夠迅速換槍,這把動物用的長程麻醉槍應該足以讓他倒下。第一發以射中為目標,第二發瞄準脖子,第三發以後只是保險起見,一切都取決於這種麻醉劑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才能在一個活屍身上發揮藥效,而這決不可能註明在包裝紙盒上。
亞瑟在阿爾弗雷德距離進出口仍有著安全距離時便扣下扳機,在此之前,他一直自認是一個不會受私人情緒影響正事的人,但究竟是不是總是得等事到臨頭才會知道。他讓那把精準的狙擊槍偏了幾吋,子彈打進了大腿的肌肉裡,亞瑟以為這也足夠讓阿爾弗雷德跪下了。他很快的撿起麻醉槍,子彈從阿爾弗雷德的肩膀擦過。他仍站著,因為抬起頭尋找攻擊自己的槍口何在而側開身體,目光此時正與亞瑟正面相對。
「該死!」亞瑟站起來衝到屋頂邊緣,阿爾弗雷德已經閃進兩棟建築之間的陰影裡,他無法從這個角度進行瞄準。自己明明很清楚阿爾弗雷德有著怎麼樣的軍事訓練,再加上那似乎變得更加敏銳的動物直覺,亞瑟在衝下樓梯的同時,事實上還不確定自己該怎麼行動,該保護、又該攻擊些什麼。他的手指似乎黏在了扳機上,等不及要擊出下一發子彈。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看見阿爾弗雷德,即使他讓槍管平舉在正確的位置,還是來不及在阿爾弗雷德太過靠近之前扣下扳機。第二發子彈打進了阿爾弗雷德的手臂,但那隻手臂很快的把亞瑟手裡的麻醉槍打飛開來。亞瑟只來的及從腰間抽出他的手槍,已經被阿爾弗雷德撲倒在地上。強烈的撞擊讓他眼前一陣模糊,從本能地擋在眼前的手上傳來狠狠的痛覺,同時,頂在阿爾弗雷德腹部的槍口發出一聲悶響,子彈在血肉之間爆出閃光般的火花。
麻醉藥效比亞瑟預想得更快發揮作用,或者是肚子上的那個彈孔也多少有點幫助,最後阿爾弗雷德只來的及在亞瑟左手上咬下一口,然後就低下頭,趴倒在亞瑟身上。但這已經足夠了,至少對其他國家來說,完全是個處死英/國的充足理由。他們把阿爾弗雷德五花大綁,鎖在原本用來保護某份古老文件的防彈玻璃間裡,亞瑟則還是暫且安置在音控室。
「就知道不能信任你啊,英/國。」俄/羅/斯有點無奈的說,「你知道你拿我們的安全冒了多大的險嗎?」
「至少我還留著你那張嘴。」亞瑟抬起頭說,又低下頭來看著加/拿/大,「好了,馬修,不用幫我包紮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馬修咬了咬嘴唇,把繃帶與藥水放回桌上,又回頭看了幾眼英/國才走出房間。
「你就一定要這樣給哥哥找麻煩嘛?」法蘭西斯走到玻璃旁,看著亞瑟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繃帶,隨便纏住手上有點恐怖的傷口,「我可沒那麼愛記仇,不想把你綁上火刑柱。」
「生物學家們已經開始秘密地進行研究了,」路德維希說,「但進度不是很理想。你知道,對這方面的研究,一直是美/國做得比較好。」
「我知道。」亞瑟說,俐落的用單手把繃帶打了個結,「他現在怎麼樣?」
「中/國和韓/國在看守著。」俄羅斯回答,然後才想到亞瑟真正想問的情況,「流了不少血,又補了麻醉針,但死不了的,是吧,要是他這樣就死了,我們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麻煩你們了。」亞瑟按了按手上的傷口,若有所思的說,「現在,如果你們要殺死他,也得殺死我了。」
「我們得看看情況。」路德維希說,與法蘭西斯交換了一個眼神,說不出是擔憂還是無奈,也許更多的還是不知所措,「讓我們看看情況。」
他們密切注意亞瑟的身體是否開始產生任何變化,也要求他忠實地回報生理的各種感受。但更多的人還是裝備著武器守在阿爾弗雷德那一邊,再小心也不為過。他們不能叫來太多的麻醉針,以免外部人士起疑,因此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法/國與德/國回到了英/國的隔離室裡。
「一切還正常嗎?」路德維希問,悄悄看著亞瑟手上包紮起來的傷處。
「除了這杯茶是冷的之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亞瑟說,把茶杯在桌上放了下來,因為一直閉緊的門突然大開而感到有些冷。
幾天以來,他沒有太多心情以麥克風與玻璃窗對面的輪班國家閒聊,大部份的時間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看著書頁卻沒有真正把字給讀進去。在沒什麼消耗的情況下,亞瑟也沒有什麼食欲,但總是得在監視之下吞進一些蔬果,表示自己並沒有開始只想喝血吞肉。如果阿爾弗雷德因為感染而精力充沛,他似乎是剛好相反的症狀,甚至開始產生一種休養的錯覺。
「讓我們看看你的手。」法蘭西斯走近幾步,低下頭來說。
亞瑟短暫的皺了一下眉頭,但順從的開始解開他手上的繃帶。扯裂的肌肉與被咬碎的骨頭沒有受到太完善的治療,仍然是混亂一片,在紗布掀開的時候再度流出一些血水。亞瑟把手掌翻了過來,讓他們看他們想看的地方。
「沒有癒合。」路德維希說,身旁的法蘭西斯幾乎揚起一個完整的微笑,「看來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異狀。」
「也許有點不可思議,」法蘭西斯說,「不過亞瑟,我們認為你並沒有被感染。」
他們帶亞瑟去看阿爾弗雷德。坐在那兒看守的薩德克與安東尼奧看見走在外頭的亞瑟,並沒有露出什麼驚異的神情,反而點了點頭,讓亞瑟知道他們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把自己放出來了。
「阿爾弗雷德的槍傷當天就痊癒了。我們沒有太仔細的檢查,不過看起來就是這樣,」路德維希說,「要不是你不知怎麼的免疫,就是這個病毒不是透過血液傳染的,這都得等進一步的研究才會知道。」
亞瑟其實沒有真正被路德維希等人的推測說服,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出現什麼太過糟糕的變化。他看著被捆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的阿爾弗雷德,只有一種想要保護他的感覺。縱然這個念頭在這個情況下看來有些可笑,但即使在阿爾弗雷德想把他啃得精光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對準那顆心臟開槍。這種想法可能會導致世界毀滅,亞瑟不由自主的想起阿爾弗雷德過去總愛掛在嘴邊的那些話,說他要保護世界,如今真是十足諷刺。
他們告訴亞瑟,眾人打算隔日啟程。奧/地/利與匈/牙/利帶著女孩們先走,列/支/敦/士/登與瑞/士一起,再來是北非與南歐們,中/國、日/本等亞洲國家殿後。西歐主要的幾個國家會帶著阿爾弗雷德,亞瑟則和北歐同行,俄羅斯與白俄羅斯也屬於這一組。他們還是將阿爾弗雷德與亞瑟分開,以免病毒有著太長的潛伏期,他們可不想同時對付美/國與英/國兩個。
那天晚上由普/魯/士與波/蘭守夜,菲利奇亞諾半開玩笑的叮嚀兩個人可別聊得太開心,把阿爾弗雷德給吵醒了。路德維希微慍的斥責菲利奇亞諾,認為這種事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最後還是留了下來與兩人一同守夜,並改託俄/羅/斯守著亞瑟的房門,只是以防萬一。
因此當晨光破曉,開始緩緩的打亮這一天時,俄/羅/斯就躺在亞瑟房間的走廊上,往樓梯的方向。白/俄/羅/斯則比她的哥哥多走了幾步路,斜臥在樓梯間口,血液一路往下墜落,在一樓的扶手下積出一灘紅。亞瑟踩過她的血,也或許是保/加/利/亞的血,他不確定。他持續加快腳步,在走廊上奔跑,穿過那些扭曲得可怕的身體,沒有一個人試著抓住他。他知道這一層樓已經沒有存活的人,持續加速的心跳在胸口要命的敲擊,他手上的傷口也隨著脈搏鼓動一再抽痛,使得他整隻手臂的神經都異常敏銳,因奔跑的震盪而麻痺發疼。
最後的聲音在會議廳裡,他還聽得見槍聲,就在兩秒鐘之前。他想知道是誰,他必須到那兒去,並且知道絕對會看見哪一個人。當亞瑟來到被衝鋒槍掃射過的走廊口時,他已經看見阿爾弗雷德了。阿爾弗雷德站在一窪血上,正緩緩鬆開他抓緊他人咽喉的手。他的頭髮現在是一種結著血塊的偏黑暗金色,夾克外套則因為皮質的關係只直接吸進少許血液,大部分是二次轉移的擦痕。白色襯衫的鈕扣扯開了一半,胸口的位置是一片鮮紅,染在更早凝結的深紅上頭。
整個房間都是血與硝火的味道,以致命的方式相混合著。亞瑟被躺在門口的馬修身體擋住腳步,一時不確定自己要往哪兒走。通道上是死寂一片,房間裡則只有阿爾弗雷德稍微急促的呼吸聲,那是他唯一聽見的呼吸聲。同樣的,阿爾弗雷德也只聽見亞瑟的呼吸聲,他注意到站在門前的亞瑟,開始朝向他走去。血滴在他外套下擺的位置匯聚,滴到阿爾弗雷德的靴子上。亞瑟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他垂著手,知道殺戮已經來到了終點。他緩緩張開嘴,低聲叫了阿爾弗雷德的名字。
「別碰我。」阿爾弗雷德那隻握著血的手在空中停頓下來,就在亞瑟略微皺起的眉頭之前,「除非你先去洗個澡。」
「不如我們一起去洗?」阿爾弗雷德聽話地放下手,表情上似乎很開心自己終於能再度與亞瑟說話,「你該看看你自己,沒有比我乾淨多少。」
「在搞定俄/羅/斯兄妹之前,我的襯衫還是全白的。」亞瑟拉了拉自己的領口,因為血液的沾染而和皮膚黏在一起,讓他有點不舒服,「你的右手還好吧?」
「啊,對噢。」阿爾弗雷德拔出右邊肩膀上的短刀,把刀柄上的圖徽給亞瑟瞧了瞧,「基爾伯特那傢伙真是比我以為的還能打,跟路德聯手起來更是不得了。」
「他在十八世紀時就是那個模樣了。」亞瑟說,接過那把刀,隨手丟在地上,「原本可以把他們兄弟拆開來對付的。」
「是啊,我看看,」阿爾弗雷德摸了摸亞瑟的鎖骨,上頭有一道長而不深的傷痕,「結果讓俄/羅/斯有機會把你弄傷了。」
「事實上,是白/俄。」亞瑟扭了扭頸子,想到娜塔莉亞只要再靠近一步就可以切斷他的頸動脈。他對女人終究是有那麼一點不夠狠心,出於他一貫的紳士風度,「但我倒是滿高興有機會讓俄/羅/斯知道他對我的不信任絕對是正確的。」
阿爾弗雷德想跨過馬修上方,以更靠近亞瑟一點,他的動作卻讓亞瑟再度注意到他一向不太引人注目的兄弟。亞瑟蹲下來,摸了摸馬修的頭髮,然後俯下身,在那張臉上咬了一口。阿爾幾乎是馬上就感到醋意,很快的把亞瑟再拉起來,用力吻他的嘴,嚐到馬修的血的味道。
「北美北部都給你?」阿爾的雙手圍在亞瑟腰後,親暱地摟著他,「我去吃澳/大/利/亞。」
「我以為大/英/國/協都是我的。」亞瑟有點生氣的說。
「沒有差別了,反正。」阿爾弗雷德再次吻了吻亞瑟,順便舔去他唇邊的血絲,「世界都是我們的。」
六個月前,阿爾弗雷德開始只想要吃肉。他原本以為那是一種太久沒有見到亞瑟的變相渴望,直到他在性愛中忍不住咬了亞瑟一口。一開始只有暈眩,對一般食物感到反胃,但在這些奇怪的副作用都過去以後,他們神智無比清楚,瞭解到這不是生理上的病毒,似乎只有國家能夠理解這種渴求。
他們開始計畫這次的國際會議,選定適合的地點,以及不夠重要但又足以作為理由的議題。因為他們的戀人關係,密切的聯絡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狐疑。只有在決定誰要擔任活屍的角色時,他們有過一點小小的爭執。阿爾弗雷德曾經擔心亞瑟沒有辦法保護他不被其他國家射殺,但亞瑟覺得自己扮演活屍沒有阿爾弗雷德來得具威脅性。他們的獵物可能會一起圍捕亞瑟,再者,亞瑟在國際間能夠獲得的盟友也比較多。
計畫進行得比他們預想得還要順利,也沒有用上預埋的塑膠炸藥或是其他備案。所有國家的個性與作法都讓他們算計得清清楚楚,輪班看守是比較麻煩一點,但只要讓阿爾弗雷德觀察出模式以後,要選在亞瑟單獨守衛的時間出現,就不是那麼困難。即便國家們記得監視在音控室的亞瑟,但阿爾弗雷德成功的吸引了大部分的人力,而義/大/利有睡午覺的習慣,希/臘閉目養神的時間總是夠長,亞瑟也不乏在手上咬個幾下的短暫空檔。
總的來說,亞瑟是比較辛苦的那個,需要足夠冷靜卻又富有同情心的演技。阿爾弗雷德大部分的時間則都在地下室睡覺,後來改到密封玻璃室裡睡,直到亞瑟替他把麻醉針換了才養足精神的睜開眼睛飽餐一頓。在此之前,他到森林裡偷吃小動物這一點是讓亞瑟有點生氣,於是在他胃上打了一槍,但亞瑟一直宣稱那是必要的。
很明顯的,世界發生了一場慘烈的病疫,也許與氣候的變遷息息相關,導致國際局勢大亂。人民在許多年之前就已被預告將可能有這類事故發生,基因突變、海水上漲、地震、火山、隕石、外星人入侵,種種題材在廣電書刊中不斷出現,以至於這一天終於來臨時,幾乎沒有人懷疑這其中的人為操弄性,只覺得時候到了。同樣的,當這個世紀與上個世紀的領袖國家出來重整世界秩序時,大家也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們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講著英文的救世主。
對美/國與英/國來說,這一切簡直簡單得不可思議,彷彿他們理應如此管理地球,彷彿世界早就已經在等待他們的拯救。過多的雜音沒有意義,缺乏信任與利益衝突也終將在交涉中耗盡地球的資源。歷史中不乏激烈戲碼,至於是否過於戲劇化這一點,也只有僅存的後代有評論的資格。
當然,還是有些人領導著一些反對組織,但他們可以接受這小小的混亂,存在龐大的體系之中,發揮某種程度的點綴功效。至於,要不要考慮讓那些革命人士成就些什麼,也許獨立為一個國家,就看他們想不想要孩子再說好了。
亞瑟試著推開壓在身上的阿爾弗雷德,縱然他知道這根本是毫無勝算的比力。他一手按著對方雙眼,讓那張臉與自己的頸間勉強扯開一段距離,但依然能夠敏感地感覺阿爾弗雷德的喘息撲在皮膚上。阿爾弗雷德以右手緊緊扣住亞瑟肩膀,將他壓在水泥地上,左手則停在自己腹部,抓著亞瑟剛剛扣完扳機的手指。槍口正在往槍孔裡深入,因為自己身體持續下壓的緣故。血液沿著槍管流淌到兩人握緊的手心,開始沾濕身處下方的亞瑟身上衣物。從亞瑟的指縫間阿爾弗雷德看見他的臉,唇間嘔出的血散散落落的打在亞瑟臉頰與嘴唇上,與從他自己手掌上滴落的血混在一起。那雙因此顯得豔麗的嘴唇,在喘息中不止顫抖,血點蔓延開來,他心中只有狠狠啃咬下去的欲望。
這欲望原本不是這個樣子,他只是放下手中的漢堡,有些呆滯的眼神引來王耀的關注。阿爾弗雷德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覺得白麵包與生菜令他毫無胃口。他把包裝打開,吃完了兩片牛肉片,把剩下的漢堡原料丟進垃圾桶裡。
他們已經連續開了第三天的國際會議,仍然沒有人願意認真的觸及核心議題,唯恐先開口的那個得犧牲更多的國家權益。他們處理了一些週邊的小事件,討論一些相關法律的可行性,諸如英/國、法/國這些有些年紀的國家很是嫻熟的應對這種毫無進展的表面議程,幾個逐漸掌權的國家例如中/國與俄/羅/斯則盡量在發言機會中避免把話說得太誇,另外那些慣於附議的國家也只在頭一天有些無所適從,有那麼幾個差點想找些理由跑回國,看在英/國的勸說下才同意繼續留在這裡浪費時間。
這情況並不稀奇,其實每一次也都是這樣。國家愛民的表現實踐出來成為一種有禮的自私,每個人都希望世界變得更好,這是夢想;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變得更好,這是現實,而如今眾人又再度被卡在兩者落差之間動彈不得。美/國原本絕對會認為自己應該跳出來主導情勢,卻被身體不適攪得全無心情。
「喂,不要把你浪費的習慣帶到這裡來。」英/國發現了美/國的行為,事實上也發現了他這幾天的異常,但依然慣於以指責的方式表露他的關心,「你不是最愛你的漢堡嗎,居然不吃?」
「我不想吃那個。」美/國說,感到喉嚨一陣乾緊,但他並不想喝桌上的可樂,一點也不想,「我比較想吃你?」
「明明就還是很正常。」法/國沒好氣的向英/國說,「虧你還擔心這傢伙怪怪的,我看一點也沒有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英/國皺起眉,沒跟著法/國開起玩笑,也沒因美/國的話而多有遐想。他伸出手,在美/國有些泛紅的額頭上摸了摸,卻是一片濕冷。他想再說些什麼,美/國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
「阿爾,放開。」英/國的聲音在掩飾裡仍然透出點慌張,美/國從未以如此大的力道抓握他的腕骨,就連法/國都開始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我說放開。」
美/國瞪著自己的手,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鬆開英/國的手,幾乎以同樣粗暴的力度把那隻手甩開。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穿過原本就開著的門。半小時後,馬修從那扇門走了進來,嘴角滲著血絲。依照美/國的怪力,俄/羅/斯說,他沒有被打到下巴脫臼已經是運氣夠好了。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在音控室裡?」亞瑟對著掛在眼前的麥克風說話,聽見自己聲音中的怒氣被修飾得圓滑,從音響裡傳了回來。
「很抱歉,亞瑟,」本田說,起碼還算禮貌的正向面對玻璃另一頭的亞瑟,「這是安全起見的隔離。」
「總之,依照馬修的描述,」王耀開口說,頗有團體領導的姿態,「阿爾弗雷德已經不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美/國了。」
「這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亞瑟說,並不打算就此認同王耀接管世界統領的地位。
在另一側的展演空間裡,其他的國家們相對擁擠許多的坐在各自的折椅上,向著亞瑟的方向大致上前後交錯地圍成半圓。有些人面色凝重,有一些略顯煩躁,還有幾個明顯地還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唉啊,你都沒有看阿爾家的那些電影的嗎?虧你還是他的親密戀人?」法蘭西斯坐在最靠近亞瑟的位置,在這種情況下依舊不改輕佻態度地說,「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活屍病毒帶原者,你絕對是紅燈級的可能感染者不是嗎?」
「如果他真的是那個…活屍病毒帶原者,」亞瑟故意模仿著法蘭西斯的語調來表示他對這個假設有多麼的嗤之以鼻,「你怎麼肯定這個活屍病毒是怎麼傳染的?也許是飛沫也不一定?那麼你們這群在外頭的人難道有比我安全嗎?」
「一般來說,」俄/羅/斯坐在亞瑟的正對面,他稍微舉起手來,仿似想確定自己的發言權,「黏膜接觸是最可能的途徑吧。」
「怎麼樣呢,英/格/蘭,」法蘭西斯叫著亞瑟的名字,「你在過去幾天,有與阿爾弗雷德進行黏膜接觸吧。」
「基於你下墜的肯定語氣,我可以告你誹謗。」亞瑟說。
「現在的重點應該不是這個,我不是指亞瑟被關在音控室裡是無關緊要的,」本田說,仍然記得為亞瑟補充上第二句話,「更重要的是跑出了外頭的美/國先生吧。如果他真的如我們所預測的變成了…唔,活屍,那麼他很有可能開始傷害別人了。」
「說得也是耶。」菲利奇亞諾說,輪流向兩側的路德維希與羅馬諾各拋出一個擔憂的神情,「這下該怎麼辦呢?」
「拿面鏡子給他?」羅馬諾漫不經心的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被自己嚇死。」
「我想火焰噴射器比較有用。」俄/羅/斯點點頭,身旁的娜塔莉亞很快的附和這個提議。
「更簡單的是,在他腦幹的位置打一槍吧。」王耀說,「至少也可以癱瘓身體的行動能力。」
「那些攻擊方式都太靠近了,可能會有危險,」路德維希說,「如果確定了阿爾弗雷德的位置,我想可以使用引爆式炸藥裝置,犧牲一、兩棟建築恐怕是必須的。」
「不不、那又太麻煩了吧,」古/巴在較外側的位置上說,「如果肩射式防空飛彈可以派上用場的話,我想我可以提供,不用花太多時間的。」
「等一下,」亞瑟靠近他的麥克風,傳送過來的音量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大,「現在一切都還不確定吧?你們會不會太快導出結論了?」
「怎麼啦,亞瑟,」法蘭西斯眨了眨眼,「捨不得了嘛?」
「這不是捨不捨得的問題。」亞瑟有點被激怒的說,「我們不能確定那個活屍病毒真的存在,也不確定阿爾弗雷德有沒有被感染。就算這兩個前提都成立,也不一定沒有治癒的方法吧。」
「也許這不是唯一的方法。」俄羅斯說,「但無疑是最方便的方法。」
「亞瑟,我們要負的風險非常大,」路德維希說,「希望你可以收起你的私人情緒。」
「我想我不是唯一有所謂私人情緒的那個,」亞瑟抿起嘴唇來說,「你們只是想要毀滅美/國而已。」
「依照你的口氣,」法蘭西斯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我們可以告你誹謗。」
「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瓦修說,雙手交疊在胸前,「亞瑟,既然你反對其他人的意見,理應提出更好的作法。」
「讓我出去。」亞瑟說。
「恐怕不行。」瓦修回答。
「我是說,讓我出去。」亞瑟站了起來,「我去確認阿爾弗雷德是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樣子。」
「你要一個人去?」俄/羅/斯問,「你真的會據實以報嗎,毫無偏袒?」
「恐怕我也只能一個人去,露西亞。」亞瑟看了他一眼,「畢竟我是最可能已受感染的一個,依你們所說。我想沒有人會願意冒著受感染的危險去面對阿爾弗雷德吧?」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俄/羅/斯放慢語速來說,「你真的會據實以報,毫不偏袒嗎?」
「我會,」亞瑟說,同樣放慢了回答的速度,「或不會,恐怕你們都只得相信我了。」
於是亞瑟獨自坐在這棟建築的樓頂,喝著熱水壺裡的熱紅茶,蒸氣在夜色裡顯得有些幽魅。這是一棟附屬於主樓邊側的兩層建物,原本似乎打算做為員工商場使用,但由於廠商進駐不足,暫時就這麼擱置了下來。從這處不很高的平面,亞瑟能以肉眼看見這一側的半個橋樑,以及所有通往橋口的通路。橋的對面即進入城市的外圍地帶,這一邊則幾乎沒有什麼居民。再往東方是一片正待開發的森林,他們所在的建築是第一批過橋拓建的企劃,四周甚至還散落一些打到一半的地基與堆置在坑洞裡的砂石。
他們認為阿爾弗雷德會依照本能向人群所在的位置靠近,因此就必須要通過這座橋。唯一擔心的是在他們聚會討論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都市中心躲藏,但新聞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怪物襲擊的報導,因此他們也只得相信阿爾不知怎麼的還停留在這附近。
亞瑟很肯定是這樣,只要稍微推測就可以知道。阿爾弗雷德如果已經準備好開始吃人,他用不著離開這棟住滿世界各國的餐席大樓,特地去獵殺平民百姓。等到阿爾弗雷德出現的時候,就是他的理智已經不能再控制他遠離人群的時候,也就是人群得開始遠離他的時候。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亞瑟不認為找到阿爾弗雷德是一件好事。然而,在心裡他又的確是想要找到阿爾弗雷德的。
他的身邊堆滿了武器,除了被他拒絕的防空飛彈,從塗了麻醉的匕首到火力驚人的主力狙擊槍幾乎一應俱全,亞瑟只把自己慣用的半自動手槍放在身上。十一月的室外冷得不像話,他穿的很多,忍不住想到阿爾弗雷德離開的時候只穿著他那件飛行夾克。他也想起阿爾弗雷德最後抓著他手腕的模樣,感覺不知道自己那雙手可以做出些什麼事來。
過了午夜以後,路德維希上樓來換班。他與普/魯/士願意和亞瑟交互著看守的工作,也必須要有人來負責這差事才行。
「那基爾伯特呢?」亞瑟拍了拍外套上結成的霜,提起自己的熱水瓶。
「他還在睡。」路德維希說,在交換位置中與亞瑟監視著不同的方向。
「那我留下來吧。」亞瑟把椅子讓給路德,走到更靠近屋頂周圍的地方,「你一個人太危險。」
「他晚一點會上來的。」路德回答,在手裡翻弄著他自己的手槍,「其實我哥哥他很可靠,至少在軍事的方面是如此。」
「我知道。」亞瑟笑一笑,想起幾百年前的舊往事,「那麼,我等到他上來。」
連著三天,他們輪著監視的工作。後來也加入了俄/羅/斯與娜塔莉亞,瓦修與貝瓦爾德,安東尼奧有幾次也帶著羅馬諾來探班,順便享受一下日間難得的日光。眾人開始懷疑阿爾弗雷德可能只是不知道跑到哪兒去圖個清閒了,出入建築也越來越沒顧忌。亞瑟反倒是一天比一天緊繃,開始叮嚀馬修隨時看住西/蘭,要他們與澳/大/利/亞、紐/西/蘭等國家把手槍隨時帶在身上,每天回到主建物時,總不忘一一檢查他們的槍支是否可以順利擊發,也建議每個人都要這麼作。
在阿爾弗雷德終於出現的那一天下午,亞瑟上樓去接俄/羅/斯與中/國的班。他坐在椅子上,希望阿爾弗雷德千萬要在他獨自看守的時間露面。英/國縱然還有那個面子,也許能讓其他國家在一槍解決美/國之前留他給亞瑟見最後一面,但絕對不足以阻止最後的結果。他正隨口吃著午茶點心,腦中思緒紛亂,阿爾弗雷德突然就在森林邊緣出現。
亞瑟很快的把司控丟到一邊去,手裡抓了狙擊槍撲在地上,整個過程裡不發出一點聲音,同時密切觀察著阿爾弗雷德有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動靜。阿爾弗雷德四處張望著,似乎沒有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看見任何人,他轉而向大樓走去。亞瑟透過狙擊鏡看他,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些乾涸的血跡,猜想他已經在森林裡捕殺過了第一輪獵物。
「該死。」亞瑟輕聲罵了一句,視線從鏡面移開,直接看著地面上持續向大門口移動的阿爾弗雷德。他迅速的想過在那裡頭有著哪些國家。現在自己所在的副建築裡應該只有拉/脫/維/亞、立/陶/宛、白/俄/羅/斯、捷/克,以及也許還沒離開的俄/羅/斯和中/國,他們是最可能在第一時間現身支援的人。俄/羅/斯與中/國裝備齊全,白/俄/羅/斯也有一定戰力,但拉/脫/維/亞…。亞瑟很快的推翻自己的評估,阿爾弗雷德已經很接近主建物了,現在任何一瞬間的遲疑與等待都可能造成莫大的傷害,他必須自己阻止阿爾弗雷德,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他把槍托靠在肩上,一隻手緩緩向左摸找麻醉槍或遠距電擊槍,不敢把目光從阿爾弗雷德身上移開。他抓到那把長程麻醉槍,但一時找不到電擊槍,目前也只得將就。亞瑟瞇起眼睛,把手悄悄握回狙擊槍柄上,在狙擊鏡裡瞄準阿爾弗雷德的膝蓋。只要讓他沒有辦法順暢行動,一秒,不,半秒鐘就夠了,亞瑟有把握能夠迅速換槍,這把動物用的長程麻醉槍應該足以讓他倒下。第一發以射中為目標,第二發瞄準脖子,第三發以後只是保險起見,一切都取決於這種麻醉劑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才能在一個活屍身上發揮藥效,而這決不可能註明在包裝紙盒上。
亞瑟在阿爾弗雷德距離進出口仍有著安全距離時便扣下扳機,在此之前,他一直自認是一個不會受私人情緒影響正事的人,但究竟是不是總是得等事到臨頭才會知道。他讓那把精準的狙擊槍偏了幾吋,子彈打進了大腿的肌肉裡,亞瑟以為這也足夠讓阿爾弗雷德跪下了。他很快的撿起麻醉槍,子彈從阿爾弗雷德的肩膀擦過。他仍站著,因為抬起頭尋找攻擊自己的槍口何在而側開身體,目光此時正與亞瑟正面相對。
「該死!」亞瑟站起來衝到屋頂邊緣,阿爾弗雷德已經閃進兩棟建築之間的陰影裡,他無法從這個角度進行瞄準。自己明明很清楚阿爾弗雷德有著怎麼樣的軍事訓練,再加上那似乎變得更加敏銳的動物直覺,亞瑟在衝下樓梯的同時,事實上還不確定自己該怎麼行動,該保護、又該攻擊些什麼。他的手指似乎黏在了扳機上,等不及要擊出下一發子彈。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看見阿爾弗雷德,即使他讓槍管平舉在正確的位置,還是來不及在阿爾弗雷德太過靠近之前扣下扳機。第二發子彈打進了阿爾弗雷德的手臂,但那隻手臂很快的把亞瑟手裡的麻醉槍打飛開來。亞瑟只來的及從腰間抽出他的手槍,已經被阿爾弗雷德撲倒在地上。強烈的撞擊讓他眼前一陣模糊,從本能地擋在眼前的手上傳來狠狠的痛覺,同時,頂在阿爾弗雷德腹部的槍口發出一聲悶響,子彈在血肉之間爆出閃光般的火花。
麻醉藥效比亞瑟預想得更快發揮作用,或者是肚子上的那個彈孔也多少有點幫助,最後阿爾弗雷德只來的及在亞瑟左手上咬下一口,然後就低下頭,趴倒在亞瑟身上。但這已經足夠了,至少對其他國家來說,完全是個處死英/國的充足理由。他們把阿爾弗雷德五花大綁,鎖在原本用來保護某份古老文件的防彈玻璃間裡,亞瑟則還是暫且安置在音控室。
「就知道不能信任你啊,英/國。」俄/羅/斯有點無奈的說,「你知道你拿我們的安全冒了多大的險嗎?」
「至少我還留著你那張嘴。」亞瑟抬起頭說,又低下頭來看著加/拿/大,「好了,馬修,不用幫我包紮了,你先出去吧。」
「可是…」馬修咬了咬嘴唇,把繃帶與藥水放回桌上,又回頭看了幾眼英/國才走出房間。
「你就一定要這樣給哥哥找麻煩嘛?」法蘭西斯走到玻璃旁,看著亞瑟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繃帶,隨便纏住手上有點恐怖的傷口,「我可沒那麼愛記仇,不想把你綁上火刑柱。」
「生物學家們已經開始秘密地進行研究了,」路德維希說,「但進度不是很理想。你知道,對這方面的研究,一直是美/國做得比較好。」
「我知道。」亞瑟說,俐落的用單手把繃帶打了個結,「他現在怎麼樣?」
「中/國和韓/國在看守著。」俄羅斯回答,然後才想到亞瑟真正想問的情況,「流了不少血,又補了麻醉針,但死不了的,是吧,要是他這樣就死了,我們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麻煩你們了。」亞瑟按了按手上的傷口,若有所思的說,「現在,如果你們要殺死他,也得殺死我了。」
「我們得看看情況。」路德維希說,與法蘭西斯交換了一個眼神,說不出是擔憂還是無奈,也許更多的還是不知所措,「讓我們看看情況。」
他們密切注意亞瑟的身體是否開始產生任何變化,也要求他忠實地回報生理的各種感受。但更多的人還是裝備著武器守在阿爾弗雷德那一邊,再小心也不為過。他們不能叫來太多的麻醉針,以免外部人士起疑,因此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法/國與德/國回到了英/國的隔離室裡。
「一切還正常嗎?」路德維希問,悄悄看著亞瑟手上包紮起來的傷處。
「除了這杯茶是冷的之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亞瑟說,把茶杯在桌上放了下來,因為一直閉緊的門突然大開而感到有些冷。
幾天以來,他沒有太多心情以麥克風與玻璃窗對面的輪班國家閒聊,大部份的時間處於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看著書頁卻沒有真正把字給讀進去。在沒什麼消耗的情況下,亞瑟也沒有什麼食欲,但總是得在監視之下吞進一些蔬果,表示自己並沒有開始只想喝血吞肉。如果阿爾弗雷德因為感染而精力充沛,他似乎是剛好相反的症狀,甚至開始產生一種休養的錯覺。
「讓我們看看你的手。」法蘭西斯走近幾步,低下頭來說。
亞瑟短暫的皺了一下眉頭,但順從的開始解開他手上的繃帶。扯裂的肌肉與被咬碎的骨頭沒有受到太完善的治療,仍然是混亂一片,在紗布掀開的時候再度流出一些血水。亞瑟把手掌翻了過來,讓他們看他們想看的地方。
「沒有癒合。」路德維希說,身旁的法蘭西斯幾乎揚起一個完整的微笑,「看來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異狀。」
「也許有點不可思議,」法蘭西斯說,「不過亞瑟,我們認為你並沒有被感染。」
他們帶亞瑟去看阿爾弗雷德。坐在那兒看守的薩德克與安東尼奧看見走在外頭的亞瑟,並沒有露出什麼驚異的神情,反而點了點頭,讓亞瑟知道他們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把自己放出來了。
「阿爾弗雷德的槍傷當天就痊癒了。我們沒有太仔細的檢查,不過看起來就是這樣,」路德維希說,「要不是你不知怎麼的免疫,就是這個病毒不是透過血液傳染的,這都得等進一步的研究才會知道。」
亞瑟其實沒有真正被路德維希等人的推測說服,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出現什麼太過糟糕的變化。他看著被捆在椅子上,像是睡著了的阿爾弗雷德,只有一種想要保護他的感覺。縱然這個念頭在這個情況下看來有些可笑,但即使在阿爾弗雷德想把他啃得精光的時候,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對準那顆心臟開槍。這種想法可能會導致世界毀滅,亞瑟不由自主的想起阿爾弗雷德過去總愛掛在嘴邊的那些話,說他要保護世界,如今真是十足諷刺。
他們告訴亞瑟,眾人打算隔日啟程。奧/地/利與匈/牙/利帶著女孩們先走,列/支/敦/士/登與瑞/士一起,再來是北非與南歐們,中/國、日/本等亞洲國家殿後。西歐主要的幾個國家會帶著阿爾弗雷德,亞瑟則和北歐同行,俄羅斯與白俄羅斯也屬於這一組。他們還是將阿爾弗雷德與亞瑟分開,以免病毒有著太長的潛伏期,他們可不想同時對付美/國與英/國兩個。
那天晚上由普/魯/士與波/蘭守夜,菲利奇亞諾半開玩笑的叮嚀兩個人可別聊得太開心,把阿爾弗雷德給吵醒了。路德維希微慍的斥責菲利奇亞諾,認為這種事不是可以開玩笑的,最後還是留了下來與兩人一同守夜,並改託俄/羅/斯守著亞瑟的房門,只是以防萬一。
因此當晨光破曉,開始緩緩的打亮這一天時,俄/羅/斯就躺在亞瑟房間的走廊上,往樓梯的方向。白/俄/羅/斯則比她的哥哥多走了幾步路,斜臥在樓梯間口,血液一路往下墜落,在一樓的扶手下積出一灘紅。亞瑟踩過她的血,也或許是保/加/利/亞的血,他不確定。他持續加快腳步,在走廊上奔跑,穿過那些扭曲得可怕的身體,沒有一個人試著抓住他。他知道這一層樓已經沒有存活的人,持續加速的心跳在胸口要命的敲擊,他手上的傷口也隨著脈搏鼓動一再抽痛,使得他整隻手臂的神經都異常敏銳,因奔跑的震盪而麻痺發疼。
最後的聲音在會議廳裡,他還聽得見槍聲,就在兩秒鐘之前。他想知道是誰,他必須到那兒去,並且知道絕對會看見哪一個人。當亞瑟來到被衝鋒槍掃射過的走廊口時,他已經看見阿爾弗雷德了。阿爾弗雷德站在一窪血上,正緩緩鬆開他抓緊他人咽喉的手。他的頭髮現在是一種結著血塊的偏黑暗金色,夾克外套則因為皮質的關係只直接吸進少許血液,大部分是二次轉移的擦痕。白色襯衫的鈕扣扯開了一半,胸口的位置是一片鮮紅,染在更早凝結的深紅上頭。
整個房間都是血與硝火的味道,以致命的方式相混合著。亞瑟被躺在門口的馬修身體擋住腳步,一時不確定自己要往哪兒走。通道上是死寂一片,房間裡則只有阿爾弗雷德稍微急促的呼吸聲,那是他唯一聽見的呼吸聲。同樣的,阿爾弗雷德也只聽見亞瑟的呼吸聲,他注意到站在門前的亞瑟,開始朝向他走去。血滴在他外套下擺的位置匯聚,滴到阿爾弗雷德的靴子上。亞瑟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他垂著手,知道殺戮已經來到了終點。他緩緩張開嘴,低聲叫了阿爾弗雷德的名字。
「別碰我。」阿爾弗雷德那隻握著血的手在空中停頓下來,就在亞瑟略微皺起的眉頭之前,「除非你先去洗個澡。」
「不如我們一起去洗?」阿爾弗雷德聽話地放下手,表情上似乎很開心自己終於能再度與亞瑟說話,「你該看看你自己,沒有比我乾淨多少。」
「在搞定俄/羅/斯兄妹之前,我的襯衫還是全白的。」亞瑟拉了拉自己的領口,因為血液的沾染而和皮膚黏在一起,讓他有點不舒服,「你的右手還好吧?」
「啊,對噢。」阿爾弗雷德拔出右邊肩膀上的短刀,把刀柄上的圖徽給亞瑟瞧了瞧,「基爾伯特那傢伙真是比我以為的還能打,跟路德聯手起來更是不得了。」
「他在十八世紀時就是那個模樣了。」亞瑟說,接過那把刀,隨手丟在地上,「原本可以把他們兄弟拆開來對付的。」
「是啊,我看看,」阿爾弗雷德摸了摸亞瑟的鎖骨,上頭有一道長而不深的傷痕,「結果讓俄/羅/斯有機會把你弄傷了。」
「事實上,是白/俄。」亞瑟扭了扭頸子,想到娜塔莉亞只要再靠近一步就可以切斷他的頸動脈。他對女人終究是有那麼一點不夠狠心,出於他一貫的紳士風度,「但我倒是滿高興有機會讓俄/羅/斯知道他對我的不信任絕對是正確的。」
阿爾弗雷德想跨過馬修上方,以更靠近亞瑟一點,他的動作卻讓亞瑟再度注意到他一向不太引人注目的兄弟。亞瑟蹲下來,摸了摸馬修的頭髮,然後俯下身,在那張臉上咬了一口。阿爾幾乎是馬上就感到醋意,很快的把亞瑟再拉起來,用力吻他的嘴,嚐到馬修的血的味道。
「北美北部都給你?」阿爾的雙手圍在亞瑟腰後,親暱地摟著他,「我去吃澳/大/利/亞。」
「我以為大/英/國/協都是我的。」亞瑟有點生氣的說。
「沒有差別了,反正。」阿爾弗雷德再次吻了吻亞瑟,順便舔去他唇邊的血絲,「世界都是我們的。」
六個月前,阿爾弗雷德開始只想要吃肉。他原本以為那是一種太久沒有見到亞瑟的變相渴望,直到他在性愛中忍不住咬了亞瑟一口。一開始只有暈眩,對一般食物感到反胃,但在這些奇怪的副作用都過去以後,他們神智無比清楚,瞭解到這不是生理上的病毒,似乎只有國家能夠理解這種渴求。
他們開始計畫這次的國際會議,選定適合的地點,以及不夠重要但又足以作為理由的議題。因為他們的戀人關係,密切的聯絡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狐疑。只有在決定誰要擔任活屍的角色時,他們有過一點小小的爭執。阿爾弗雷德曾經擔心亞瑟沒有辦法保護他不被其他國家射殺,但亞瑟覺得自己扮演活屍沒有阿爾弗雷德來得具威脅性。他們的獵物可能會一起圍捕亞瑟,再者,亞瑟在國際間能夠獲得的盟友也比較多。
計畫進行得比他們預想得還要順利,也沒有用上預埋的塑膠炸藥或是其他備案。所有國家的個性與作法都讓他們算計得清清楚楚,輪班看守是比較麻煩一點,但只要讓阿爾弗雷德觀察出模式以後,要選在亞瑟單獨守衛的時間出現,就不是那麼困難。即便國家們記得監視在音控室的亞瑟,但阿爾弗雷德成功的吸引了大部分的人力,而義/大/利有睡午覺的習慣,希/臘閉目養神的時間總是夠長,亞瑟也不乏在手上咬個幾下的短暫空檔。
總的來說,亞瑟是比較辛苦的那個,需要足夠冷靜卻又富有同情心的演技。阿爾弗雷德大部分的時間則都在地下室睡覺,後來改到密封玻璃室裡睡,直到亞瑟替他把麻醉針換了才養足精神的睜開眼睛飽餐一頓。在此之前,他到森林裡偷吃小動物這一點是讓亞瑟有點生氣,於是在他胃上打了一槍,但亞瑟一直宣稱那是必要的。
很明顯的,世界發生了一場慘烈的病疫,也許與氣候的變遷息息相關,導致國際局勢大亂。人民在許多年之前就已被預告將可能有這類事故發生,基因突變、海水上漲、地震、火山、隕石、外星人入侵,種種題材在廣電書刊中不斷出現,以至於這一天終於來臨時,幾乎沒有人懷疑這其中的人為操弄性,只覺得時候到了。同樣的,當這個世紀與上個世紀的領袖國家出來重整世界秩序時,大家也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他們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講著英文的救世主。
對美/國與英/國來說,這一切簡直簡單得不可思議,彷彿他們理應如此管理地球,彷彿世界早就已經在等待他們的拯救。過多的雜音沒有意義,缺乏信任與利益衝突也終將在交涉中耗盡地球的資源。歷史中不乏激烈戲碼,至於是否過於戲劇化這一點,也只有僅存的後代有評論的資格。
當然,還是有些人領導著一些反對組織,但他們可以接受這小小的混亂,存在龐大的體系之中,發揮某種程度的點綴功效。至於,要不要考慮讓那些革命人士成就些什麼,也許獨立為一個國家,就看他們想不想要孩子再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