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Life
Double Life
of you, and me
--也許是過了一個世紀以後--
鹹濕的風刮上臉,有著亞麻色金髮的少年征征地望著無窮無盡的海面發呆。
「嘿,伙計。」船上的另一位少年帶著笑拍拍他的肩膀,「看我帶了什麼給你?一罐冰涼的淡水!」
少年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將自己翡翠綠的雙眸持續盯著海面。
「省點喝,不知道下一個停靠點在哪呢。」
「先別想這些好嗎?我好不容易從那群大傢伙裡搶來的。」蔚藍雙眼的少年噘起嘴,逕自開了水壺喝了一大口。
「哪。」他將水壺又一次遞給他的同伴,「看那些鹹的要死,搞不好又有毒的水,是不會止渴的。」
好一會兒,少年終於接過水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甘甜冷冽的水從嘴裡蜿蜒流入喉道,曬了整日的暑氣好像也消了一點。他珍惜地關緊水壺又塞回去站著的少年手裡。
「好好拿著吧。」
「只喝這一點?」
「哼...。」少年別過頭,夕陽照著他的臉有些泛紅。「你根本不是用搶的, 是用偷的吧。藏好,省得我被你連累要被打一頓。」
聞言,身旁的少年笑嘻嘻地蹲下來,「只是還你上次幫我偷的份。」他快手快腳的將水壺收進自己磨損非常嚴重的小背包裡,然後一屁股跟著坐下來。
他們窩在老舊鋼船甲板上的一個小角落,遠離中央那群人的紛爭與叫囂。 亞麻金髮的少年比抱著小包包的少年年紀大一點,但是看起來瘦一點,拉起他的手便會發覺他的手臂好像只有一層皮一樣。但即使是這樣營養不良的狀態,少年的精神與毅力卻鮮少有人能敵過他---而他就是靠著這兩項東西在這個充滿水的 世界裡掙扎活下來的。
海上傍晚漸漸涼了起來,少年不知從哪裡拖出一條有著油漬的毛氈毯子,細心地覆蓋在兩人身上靠著取暖。
「亞瑟!我都不知道你這麼神奇!」
「比起某個一天到晚不自量力惹事的小鬼,我想我是真的聰明了一點。」
「哈哈哈。廚房的大叔給了我一塊麵包,就分你吃吧。」
少年打開他的小包袱,拿出一小塊用著報紙包好的麵包。他撥了兩半,一半給了亞瑟。亞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麵包,又看看少年手上的,吞了口水。他實在太餓了,還在發育的孩子只吃這麼一點是不夠的。他知道阿爾弗雷德也一樣覺得很餓,但這個小鬼仍舊願意把麵包分一半給他。於是他沒猶豫多久,把自己身上珍藏著的奶油拿出來。一看到那個用銀色紙包的小方塊,阿爾弗雷德不禁驚呼。
「奶油!」
「那天他們打了我一頓,當然我一定要報復回來。」亞瑟得意地壞笑,這是他順手牽羊的成果。兩個少年興奮非常地打開紙包,見到許久沒嘗過的鵝黃色奶油時又倒抽了一口氣。
阿爾弗雷德迫不及待的伸出髒兮兮的手指沾奶油,又將手指上的奶油塗回自己的麵包。亞瑟來不及制止他這樣不衛生的行為,只好惡狠狠地低喊:
「阿爾弗雷德!你這個骯髒鬼!」
「得了吧。」阿爾弗雷德樂陶陶地嚼著麵包,「不要跟我說你昨天洗過澡。」
「沒教養的傢伙。」亞瑟氣呼呼地說,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餐刀,先將餐刀擦了擦才切了一小塊奶油抹在自己的麵包上。
「你到底是怎樣有這些東西的阿?」阿爾弗雷德邊吃邊好奇地問。亞瑟放下小刀也開始吃起自己的那份,「餐刀,從廚房拿的。」
然後他又指指毯子,「那個又笨又胖的大叔的。」
「你潛進他房間?」阿爾弗雷德睜大眼,雙眼閃亮亮的。
「算是吧。」亞瑟聳聳肩,「他自己沒關艙門的。」
阿爾弗雷德點點頭,「下次我也試試看。」
「你別試。」亞瑟馬上潑他冷水,「你這個笨蛋,總是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被丟下船我可不管你。」
「啊---」阿爾弗雷德拍拍自己的腦袋,「我都忘了,你竟然不會游泳。」
亞瑟瞪了他一眼,繼續咬著自己的麵包反常地不作聲。阿爾弗雷德像是沒注意到他的沈默繼續說著,「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陸地了,可是你竟然不會游泳。要是我被丟下船至少還可以撐個半天,你才是最危險的。」
阿爾弗雷德頓了頓,這才發現亞瑟很安靜,他往亞瑟靠了過去。
「我教你游泳?」
「不用。謝了。」亞瑟推了推他,但阿爾弗雷德就是要靠過來,所以不一會兒亞瑟就放棄要他離遠一點的念頭。「我不是不會。我只是...討厭海。」
「討厭到碰都不想碰?哈。」阿爾弗雷德揶揄,「我敢說,你一定受過什麼心理創傷。」
「而我說你的腦袋一定被人狠狠的砸過,永遠都分不清什麼時候該說什麼好。」亞瑟惱怒地回答,這次他真的使勁推開了幾乎是躺在他身上的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覺得莫名其妙,他坐直了身子,但仍舊想靠近亞瑟乾巴巴卻又溫暖的身體。
他們好一會兒沒說話,任憑海風吹拂自己的小臉。亞瑟看著天空,顏色已從橘紅色渲染為深藍色,讓他想起他還小的時候他有一盒水彩,他很喜歡在家裡隨便找一張紙一枝筆,便沾水在紙上亂畫。不過這樣的日子結束了,他的家已經被淹沒,家人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是死了呢?還是在某個遙遠的陸地上生活?
阿爾弗雷德幾乎是在同個時間點來到這艘船上,不過他似乎從小就很習慣這樣不穩定的生活,他總是像個野孩子(雖然說他本來就是)在船上到處亂鑽亂跳;亞瑟覺得自己有義務要看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當然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與阿爾弗雷德有哪麼一點同病相憐,只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對,就是這樣而已。
忽然阿爾弗雷德舉起手往天空指,「笑臉!」
亞瑟隨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天空低垂著剛升上的上弦月,而在月亮的上方有著兩顆明亮的星體。整個圖形整合起來,確實是一個笑臉。阿爾弗雷德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雀躍,他站起來蹦蹦跳跳的,「亞瑟!我從沒看過這樣的!」
亞瑟不禁也微笑,「我也沒看過。是個笑臉呢。」他坐著仰望天空。
阿爾弗雷德接著更加興奮的嚷嚷,「這一定是個好預兆!我敢說我們明天、不這快了點、但是後天,就能到達美洲!」
亞瑟倒不這麼樂觀,他停了一會兒才回答,「也許吧。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想辦法...你知道的,活下去。」船上的糧食越來越少,亞瑟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小鬼要在船上生存是仰人鼻息的。要是那些大塊頭們因為糧食不足而攆他們去跳海,他們恐怕也沒辦法以一擋十。
但是,能像阿爾弗雷德這樣想笑就笑、活的像是明天就是世界盡頭也沒所謂的樣子,實在有點叫人羨慕。亞瑟撐著頭看著前方少年的背影想著,忽然覺得阿爾弗雷德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喂,過來一下。」亞瑟叫了一聲,阿爾弗雷德轉頭揚眉看了亞瑟一會兒,終究走回到他身邊。亞瑟站起身,抬起手比了比阿爾弗雷德的身高,又與自己對照了一下。果然,只過幾個月而已,這個不知道營養從哪裡的來的小子已經跟自己一樣高了。阿爾弗雷德這時才恍然大悟,「亞瑟,我跟你一樣高了。」
「閉嘴。」帶著一絲不甘心,亞瑟又坐下繼續看遠方。「明明吃的東西差不多,為什麼你會長這麼快?」
「因為我吸收比較好。」阿爾弗雷德也回來坐下,仍舊不死心的往亞瑟身上湊去。他喜歡靠在亞瑟身邊,當然不能否認亞瑟身上是有點『味道』,因為他們都一樣很久沒洗澡了;但奇怪的是亞瑟身上還是有著淡淡的茶香,而阿爾弗雷德可以忽略其它的怪味而專注在這美好的氣味上。亞瑟任憑他靠著,覺得自己身邊好像窩了一頭暖呼呼的小狼。
「到美洲後,我可以帶亞瑟去我姨媽家開的小茶館,我想那裡應該還有點茶葉吧。」
「產地都被淹掉了,不要妄想。」亞瑟不報任何希望地回話,「我比較希望有一張好床可睡。」
「你真的是個少爺。」阿爾弗雷德吹了一聲口哨,「讓我想起某個童話故事。那個公主隔著十層床墊都能發現底下放了一顆豌豆。」
亞瑟撇了他一眼,「是阿,我確實是少爺。跟你這個沒教養的傢伙不一樣。」
「不過那也是曾經。」阿爾弗雷德附註,不意外的看到亞瑟的臉色沈下來。但很快的亞瑟又回復原本的情緒,「小鬼,我想我家破人亡的時間比你長,更知道怎麼讓自己活下去。」
「嚴格的說我沒有家破人亡,」阿爾弗雷德說,「美洲還有我的一些親戚...當然如果這該死的海水還沒淹掉他們的家。」
英格蘭倒是沈了。亞瑟閉上眼,那些洶湧的記憶馬上淹沒了他。一開始,泰晤士河水位上漲,河提的升降式閘門還有點作用能攔住水,讓人們有時間移到高地,或是找尋其它的地方居住。但是之後接連的暴雨毀了這一切。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洪水爆發的現場,他的家人互相吼叫,然後一個崩裂的聲音劃破耳膜---之後任憑他再怎樣吶喊都沒有人回應他了。
「...亞瑟?亞瑟?亞瑟亞瑟...」
阿爾弗雷德猛力的搖晃他的肩膀,亞瑟雙眼朦朧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自己到底置身何地。
阿爾弗雷德咬了咬嘴唇,喪氣地抱住他,「我不說了。」
「說什麼?」亞瑟回到現實,清楚意識到他現在在一艘要航行到美洲的船上。阿爾弗雷德用柔軟的金髮磨了磨他的脖子,有點癢癢的。「就是那一切。」
亞瑟不語,但也沒推開阿爾弗雷德。被人抱住的感覺並不新鮮,只是有種暌違已久的熟悉感。這種溫暖讓亞瑟捨不得推開阿爾弗雷德。
「你最近精神狀況很差。」阿爾弗雷德倒是自動自發地離開他,然後難得認真地看著自己的伙伴。「總是在恍惚。」
「也許我缺少了維他命B之類的。」亞瑟不太在意的搖搖頭,「反正如果找得到陸地,一切都會好起來。」
「亞瑟。」阿爾弗雷德抓住他的手,要他看著自己。蔚藍色的眼眸褪去了平常幼稚的偽裝,亞瑟發現他其實意志堅強。
「我會想辦法要點維他命之類的東西,所以你就算撐不下去,也不可以跳海。」
亞瑟瞪他,「你應該先擔心自己,別管別人的事。」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爾弗雷德反而笑了。
「老傢伙,看來你還能再撐一會兒。」
「小鬼,別搶我的毯子蓋。」亞瑟扯了大部分毯子到自己身上,惹得阿爾弗雷德不滿地尖叫。
「你很小氣耶!」
「去看你的笑臉。」亞瑟指指天空,「我要睡了。」
「這麼早!」
***
海上生活其實很無聊,除了出勞力、看海,餓的時候想辦法凹點食物吃,其它就沒什麼好做了。亞瑟與阿爾弗雷德莫名的在這趟旅途中結成某種默契關係,晚上阿爾弗雷德會來找亞瑟窩毯子睡,白天亞瑟會跟著阿爾弗雷德在船上打雜。阿爾弗雷德的人緣很不錯,亞瑟猜想大概是因為他很不怕生,又整日活力充沛的,讓人看了就很順眼。亞瑟脾氣硬了一點,但是他談吐十分有禮,而且他曾經不畏懼地跟船上的頭頭據理力爭過。當然道理說不通後就打了一架,當時任誰都覺得亞瑟會輸,因為他沒幾兩肉、還是個少年體型他的相較之下矮小許多,但是亞瑟『技術性』地與對方打了平手。當時觀戰的阿爾弗雷德數過亞瑟用了不下五十次的『技術性』手段狠擊對方的重要部位,但亞瑟總能把自己裝的很清白的樣子,兩手一抬,就什麼也沒有。
總之船上的人對待這兩位少年還算過的去,不會太好,但也不會欺負他們欺負得太過火。
廚房的大叔特別喜歡阿爾弗雷德,總是會在他去繞繞的時候偷偷多給他一塊麵包。亞瑟不是很喜歡那個大叔,他覺得那個壯漢太偏心阿爾弗雷德了,而他堅信所有莫名的好意都像裹著蜂蜜的毒蘋果。對此,阿爾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大叔有一個兒子跟他長的很像,所以會對他比較留心。
今天亞瑟弄來了一根釣竿打算釣魚,他用報紙疊了一個小位子坐在甲板上,亞麻金的頭上也帶著用報紙作的自製遮陽帽。阿爾弗雷德像是從溜滑梯上溜下來般呼嘯跑到他身邊,對著他吹了一口氣。
太妃糖!
亞瑟猛然回頭,訝異地看著他。
「嘿嘿---」
阿爾弗雷德獻寶似的從口袋挑出了一把糖果,看得亞瑟一愣一愣的。
「你、你從哪裡...」
「大叔給我的。」阿爾弗雷德笑嘻嘻地說,撥了一半給亞瑟,「我愛太妃糖!」
亞瑟雙手捧著糖果,陽光將包裝紙照的閃亮。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拿起一顆,撥開包裝紙,虔誠地將糖含進嘴裡。濃郁的奶香與巧克力香味從舌尖散開,亞瑟無法控制的揚起幸福的笑容。阿爾弗雷德蹲下戳了戳他的臉。
「這樣看起來好多了嘛。」
「什、什麼?」亞瑟躲開阿爾弗雷德指尖,「我才不是因為太久沒吃到糖而感動!」
「哈哈哈,搞不好晚上我能弄到更好的。」阿爾弗雷德自以為帥氣的眨眨眼,亞瑟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小鬼就小鬼,別學人故做成熟!」
「什麼?老傢伙,搞清楚,我可是萬人迷!」
「萬人迷?」亞瑟瞇起湖水綠的雙眸,「那是你沒見識到我的厲害。」
阿爾弗雷德輕佻地看著他,「你是哪裡厲害?除了反對我的意見以外?」
「哼。」亞瑟站起身,拍拍他的褲子。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並將自己的金髮往後撥弄,勉強弄出一個樣子。
「看好了小鬼。讓我教教你什麼叫做有教養。」
亞瑟低下頭,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不同於在船上時常擺出的防衛表情,亞瑟帶著笑,金色的眼睫毛在陽光下像是精靈的翅膀撲朔,襯著他深邃的湖水綠雙眸彷彿能看透人心。漂亮的雙唇彎成優雅的弧形,他用正統的西倫敦口音緩緩說出字句,「先生,非常感謝您。」
阿爾弗雷德瞬間看傻了眼。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亞瑟現在的姿勢儀態,真是該死的、該死的...棒。風度翩翩,本來與自己不相上下的流里流氣都蒸發了,他確實在亞瑟身上看到了什麼是少爺的氣度。
亞瑟伸出手,阿爾弗雷德疑惑的打量。亞瑟微笑拉起他的手握了一下,不鬆也不緊。
「非常高興認識您。」亞瑟說。
噢!夠了!
阿爾弗雷德甩掉他的手,這讓亞瑟嚇了一跳。
「你別裝出這一副...殭屍樣!」阿爾弗雷德嚷嚷,「太噁心了!」
亞瑟瞬間黑臉,「沒教養的小鬼就是沒教養!」他轉過身,剛剛雍容優雅的樣子消失殆盡,「小鬼去要你的晚餐甜點吧!我要繼續釣魚了!」
那個下午亞瑟釣到兩條魚,亞瑟本來想分給阿爾弗雷德一條,但是找不到他。他提著魚閃進廚房拜託大叔幫他料理,大叔也挺好心的答應,並跟他聊了一會兒。
「阿爾弗雷德那個小子,真是可愛不是嗎?」
亞瑟楞了楞,這個大叔真的很喜歡阿爾弗列德阿....開口閉口都是那個小子。亞瑟禮貌地回應,「他是個活潑的傢伙。」
「嗯,沒錯,永遠都精力充沛的樣子。」大叔已經將魚去除了鱗片,「小子,你真的確定要吃這條魚?這一代的水質是還不錯...但難保沒被污染到。」
「人總會死。」亞瑟不太在乎地回答,「我寧願將這條魚吃進去多活一天,管他慢性中毒。」
大叔豪爽地笑了,「說的不錯。誰知道陸地到底在哪裡。也不知道想見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亞瑟點點頭,想起阿爾弗雷德提過大叔有個兒子。他突然有些心軟地想或許自己對大叔的確是偏見太多。
「對了,您有看到阿爾弗雷德嗎?」亞瑟問,他猜阿爾弗雷德應該至少會在他們吵架後來一趟廚房。
大叔搖搖頭,「沒看到。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他處理完魚的內臟,拿到烤架上烘烤。亞瑟注意到烤架上還有著一塊漢堡肉!
「阿,這個阿。」大叔發現亞瑟的視線,「阿爾弗雷德那小子嚷嚷的想吃漢堡,所以我就幫他準備了。希望他會來吃晚餐阿。」
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亞瑟瞇著眼非常不爽地想。他想吃肉要靠自己釣,阿爾弗雷德那小鬼卻有人會想辦法幫他準備。放在一旁的餐盤裡甚至還有兩片土司!
亞瑟有點不是滋味地等待大叔料理他的魚,一邊在心裡咒罵為何阿爾弗雷德能長這麼快的原因了。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大叔給他好料吃嘛!他還一直以為阿爾弗雷德跟自己一樣常常餓肚子,甚至將奶油分給了他。某種被背叛的感覺在心底蔓延,亞瑟覺得心頭酸酸的。
他決定今晚阿爾弗雷德要是來擠毯子睡,他絕對會把他踢開!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亞瑟的魚終於烤好了。大叔還在上頭淋了一點醬料,亞瑟感激地道謝。
「這沒什麼。因為你是阿爾弗雷德的朋友嘛,那小子可喜歡你了。」
「什、什麼?!」亞瑟嚇了一跳。
「總是跟你黏在一塊不是嗎?就連剛剛也一直喊著你呢。」大叔笑著說。
亞瑟紅了臉,沒想到會在這個大叔嘴裡聽到阿爾弗雷德的好話。一時混亂下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於是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沒有黏在一塊,只是、只是,我覺得需要有個人看好他。」
「沒錯。」大叔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雙手都是剛剛烤魚的味道,「這小子太橫衝直撞,確實該好好看著他。」
亞瑟羞澀的笑,「謝謝您幫我料理魚。另一條...我想留給阿爾弗雷德。如果他想吃的話。」
「沒問題。」大叔眨眨眼,一副了瞭解的樣子,「我會幫你把牠藏起來。」
亞瑟捧著自己的盤子對大叔點點頭,便到甲板上吃起自己的晚餐。
看著星空,亞瑟躺在甲板上,旁邊是放著魚骨頭的盤子。他舔著嘴唇把最後 一滴醬料都舔光,今天的晚餐可以算是這幾個月來很不錯的一餐了。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至少兩個小時左右,通常是阿爾弗雷德會來找他窩毯子閒扯淡的時候,但是亞瑟左等又等,就是沒等到阿爾弗雷德。
亞瑟想著下午的不愉快,他十分肯定那雖然會惹阿爾弗雷德生氣,但還不到他嘔氣不來找自己的程度。大多數時候反而是亞瑟比較難消氣,但再怎樣爭吵,他們之間的默契就是會一起睡覺,即使彼此一個禮拜都不講話。
亞瑟覺得心煩意亂,他不會承認他很擔心阿爾弗雷德,更不會承認他覺得一個人睡覺好冷。
阿爾弗雷德到底在哪裡鬼混?他在生自己的氣嗎?
不對吧,要生氣也是該我生氣...
轉著心思,亞瑟翻來覆去就是無法靜下心。今天也沒聽到什麼打架或是爭吵的事情,阿爾弗雷德應該沒有惹事才對...他到底去哪裡了?
忘記了晚餐時間的誓言,亞瑟氣呼呼地坐起身打算去找人。可惡,他才不是因為擔心阿爾弗雷德被丟進海裡、或是發生什麼意外所以要去找他!
是因為...是因為大叔說阿爾弗雷德喜歡他!所以他才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去找他!他還喊著我呢!
...等等。
亞瑟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搜尋腦中的記憶,想著『喊著我』這句話是從哪裡出現的。記憶往前倒帶,跳過釣魚、進到廚房請大叔幫他烤魚、大叔說他沒看見阿爾弗雷德、烤完魚、大叔幫他的魚淋上醬料、大叔說阿爾喜歡他、大叔說剛剛也一直喊著你...
靈機一閃,亞瑟睜大眼。
不會吧...不會吧...
亞瑟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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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 you, and me
--也許是過了一個世紀以後--
鹹濕的風刮上臉,有著亞麻色金髮的少年征征地望著無窮無盡的海面發呆。
「嘿,伙計。」船上的另一位少年帶著笑拍拍他的肩膀,「看我帶了什麼給你?一罐冰涼的淡水!」
少年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將自己翡翠綠的雙眸持續盯著海面。
「省點喝,不知道下一個停靠點在哪呢。」
「先別想這些好嗎?我好不容易從那群大傢伙裡搶來的。」蔚藍雙眼的少年噘起嘴,逕自開了水壺喝了一大口。
「哪。」他將水壺又一次遞給他的同伴,「看那些鹹的要死,搞不好又有毒的水,是不會止渴的。」
好一會兒,少年終於接過水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甘甜冷冽的水從嘴裡蜿蜒流入喉道,曬了整日的暑氣好像也消了一點。他珍惜地關緊水壺又塞回去站著的少年手裡。
「好好拿著吧。」
「只喝這一點?」
「哼...。」少年別過頭,夕陽照著他的臉有些泛紅。「你根本不是用搶的, 是用偷的吧。藏好,省得我被你連累要被打一頓。」
聞言,身旁的少年笑嘻嘻地蹲下來,「只是還你上次幫我偷的份。」他快手快腳的將水壺收進自己磨損非常嚴重的小背包裡,然後一屁股跟著坐下來。
他們窩在老舊鋼船甲板上的一個小角落,遠離中央那群人的紛爭與叫囂。 亞麻金髮的少年比抱著小包包的少年年紀大一點,但是看起來瘦一點,拉起他的手便會發覺他的手臂好像只有一層皮一樣。但即使是這樣營養不良的狀態,少年的精神與毅力卻鮮少有人能敵過他---而他就是靠著這兩項東西在這個充滿水的 世界裡掙扎活下來的。
海上傍晚漸漸涼了起來,少年不知從哪裡拖出一條有著油漬的毛氈毯子,細心地覆蓋在兩人身上靠著取暖。
「亞瑟!我都不知道你這麼神奇!」
「比起某個一天到晚不自量力惹事的小鬼,我想我是真的聰明了一點。」
「哈哈哈。廚房的大叔給了我一塊麵包,就分你吃吧。」
少年打開他的小包袱,拿出一小塊用著報紙包好的麵包。他撥了兩半,一半給了亞瑟。亞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麵包,又看看少年手上的,吞了口水。他實在太餓了,還在發育的孩子只吃這麼一點是不夠的。他知道阿爾弗雷德也一樣覺得很餓,但這個小鬼仍舊願意把麵包分一半給他。於是他沒猶豫多久,把自己身上珍藏著的奶油拿出來。一看到那個用銀色紙包的小方塊,阿爾弗雷德不禁驚呼。
「奶油!」
「那天他們打了我一頓,當然我一定要報復回來。」亞瑟得意地壞笑,這是他順手牽羊的成果。兩個少年興奮非常地打開紙包,見到許久沒嘗過的鵝黃色奶油時又倒抽了一口氣。
阿爾弗雷德迫不及待的伸出髒兮兮的手指沾奶油,又將手指上的奶油塗回自己的麵包。亞瑟來不及制止他這樣不衛生的行為,只好惡狠狠地低喊:
「阿爾弗雷德!你這個骯髒鬼!」
「得了吧。」阿爾弗雷德樂陶陶地嚼著麵包,「不要跟我說你昨天洗過澡。」
「沒教養的傢伙。」亞瑟氣呼呼地說,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餐刀,先將餐刀擦了擦才切了一小塊奶油抹在自己的麵包上。
「你到底是怎樣有這些東西的阿?」阿爾弗雷德邊吃邊好奇地問。亞瑟放下小刀也開始吃起自己的那份,「餐刀,從廚房拿的。」
然後他又指指毯子,「那個又笨又胖的大叔的。」
「你潛進他房間?」阿爾弗雷德睜大眼,雙眼閃亮亮的。
「算是吧。」亞瑟聳聳肩,「他自己沒關艙門的。」
阿爾弗雷德點點頭,「下次我也試試看。」
「你別試。」亞瑟馬上潑他冷水,「你這個笨蛋,總是會把事情鬧大,到時候被丟下船我可不管你。」
「啊---」阿爾弗雷德拍拍自己的腦袋,「我都忘了,你竟然不會游泳。」
亞瑟瞪了他一眼,繼續咬著自己的麵包反常地不作聲。阿爾弗雷德像是沒注意到他的沈默繼續說著,「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陸地了,可是你竟然不會游泳。要是我被丟下船至少還可以撐個半天,你才是最危險的。」
阿爾弗雷德頓了頓,這才發現亞瑟很安靜,他往亞瑟靠了過去。
「我教你游泳?」
「不用。謝了。」亞瑟推了推他,但阿爾弗雷德就是要靠過來,所以不一會兒亞瑟就放棄要他離遠一點的念頭。「我不是不會。我只是...討厭海。」
「討厭到碰都不想碰?哈。」阿爾弗雷德揶揄,「我敢說,你一定受過什麼心理創傷。」
「而我說你的腦袋一定被人狠狠的砸過,永遠都分不清什麼時候該說什麼好。」亞瑟惱怒地回答,這次他真的使勁推開了幾乎是躺在他身上的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覺得莫名其妙,他坐直了身子,但仍舊想靠近亞瑟乾巴巴卻又溫暖的身體。
他們好一會兒沒說話,任憑海風吹拂自己的小臉。亞瑟看著天空,顏色已從橘紅色渲染為深藍色,讓他想起他還小的時候他有一盒水彩,他很喜歡在家裡隨便找一張紙一枝筆,便沾水在紙上亂畫。不過這樣的日子結束了,他的家已經被淹沒,家人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是死了呢?還是在某個遙遠的陸地上生活?
阿爾弗雷德幾乎是在同個時間點來到這艘船上,不過他似乎從小就很習慣這樣不穩定的生活,他總是像個野孩子(雖然說他本來就是)在船上到處亂鑽亂跳;亞瑟覺得自己有義務要看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當然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與阿爾弗雷德有哪麼一點同病相憐,只是因為他年紀比較大,對,就是這樣而已。
忽然阿爾弗雷德舉起手往天空指,「笑臉!」
亞瑟隨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天空低垂著剛升上的上弦月,而在月亮的上方有著兩顆明亮的星體。整個圖形整合起來,確實是一個笑臉。阿爾弗雷德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雀躍,他站起來蹦蹦跳跳的,「亞瑟!我從沒看過這樣的!」
亞瑟不禁也微笑,「我也沒看過。是個笑臉呢。」他坐著仰望天空。
阿爾弗雷德接著更加興奮的嚷嚷,「這一定是個好預兆!我敢說我們明天、不這快了點、但是後天,就能到達美洲!」
亞瑟倒不這麼樂觀,他停了一會兒才回答,「也許吧。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必須先想辦法...你知道的,活下去。」船上的糧食越來越少,亞瑟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小鬼要在船上生存是仰人鼻息的。要是那些大塊頭們因為糧食不足而攆他們去跳海,他們恐怕也沒辦法以一擋十。
但是,能像阿爾弗雷德這樣想笑就笑、活的像是明天就是世界盡頭也沒所謂的樣子,實在有點叫人羨慕。亞瑟撐著頭看著前方少年的背影想著,忽然覺得阿爾弗雷德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喂,過來一下。」亞瑟叫了一聲,阿爾弗雷德轉頭揚眉看了亞瑟一會兒,終究走回到他身邊。亞瑟站起身,抬起手比了比阿爾弗雷德的身高,又與自己對照了一下。果然,只過幾個月而已,這個不知道營養從哪裡的來的小子已經跟自己一樣高了。阿爾弗雷德這時才恍然大悟,「亞瑟,我跟你一樣高了。」
「閉嘴。」帶著一絲不甘心,亞瑟又坐下繼續看遠方。「明明吃的東西差不多,為什麼你會長這麼快?」
「因為我吸收比較好。」阿爾弗雷德也回來坐下,仍舊不死心的往亞瑟身上湊去。他喜歡靠在亞瑟身邊,當然不能否認亞瑟身上是有點『味道』,因為他們都一樣很久沒洗澡了;但奇怪的是亞瑟身上還是有著淡淡的茶香,而阿爾弗雷德可以忽略其它的怪味而專注在這美好的氣味上。亞瑟任憑他靠著,覺得自己身邊好像窩了一頭暖呼呼的小狼。
「到美洲後,我可以帶亞瑟去我姨媽家開的小茶館,我想那裡應該還有點茶葉吧。」
「產地都被淹掉了,不要妄想。」亞瑟不報任何希望地回話,「我比較希望有一張好床可睡。」
「你真的是個少爺。」阿爾弗雷德吹了一聲口哨,「讓我想起某個童話故事。那個公主隔著十層床墊都能發現底下放了一顆豌豆。」
亞瑟撇了他一眼,「是阿,我確實是少爺。跟你這個沒教養的傢伙不一樣。」
「不過那也是曾經。」阿爾弗雷德附註,不意外的看到亞瑟的臉色沈下來。但很快的亞瑟又回復原本的情緒,「小鬼,我想我家破人亡的時間比你長,更知道怎麼讓自己活下去。」
「嚴格的說我沒有家破人亡,」阿爾弗雷德說,「美洲還有我的一些親戚...當然如果這該死的海水還沒淹掉他們的家。」
英格蘭倒是沈了。亞瑟閉上眼,那些洶湧的記憶馬上淹沒了他。一開始,泰晤士河水位上漲,河提的升降式閘門還有點作用能攔住水,讓人們有時間移到高地,或是找尋其它的地方居住。但是之後接連的暴雨毀了這一切。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洪水爆發的現場,他的家人互相吼叫,然後一個崩裂的聲音劃破耳膜---之後任憑他再怎樣吶喊都沒有人回應他了。
「...亞瑟?亞瑟?亞瑟亞瑟...」
阿爾弗雷德猛力的搖晃他的肩膀,亞瑟雙眼朦朧地看著面前的少年,一時之間無法分辨自己到底置身何地。
阿爾弗雷德咬了咬嘴唇,喪氣地抱住他,「我不說了。」
「說什麼?」亞瑟回到現實,清楚意識到他現在在一艘要航行到美洲的船上。阿爾弗雷德用柔軟的金髮磨了磨他的脖子,有點癢癢的。「就是那一切。」
亞瑟不語,但也沒推開阿爾弗雷德。被人抱住的感覺並不新鮮,只是有種暌違已久的熟悉感。這種溫暖讓亞瑟捨不得推開阿爾弗雷德。
「你最近精神狀況很差。」阿爾弗雷德倒是自動自發地離開他,然後難得認真地看著自己的伙伴。「總是在恍惚。」
「也許我缺少了維他命B之類的。」亞瑟不太在意的搖搖頭,「反正如果找得到陸地,一切都會好起來。」
「亞瑟。」阿爾弗雷德抓住他的手,要他看著自己。蔚藍色的眼眸褪去了平常幼稚的偽裝,亞瑟發現他其實意志堅強。
「我會想辦法要點維他命之類的東西,所以你就算撐不下去,也不可以跳海。」
亞瑟瞪他,「你應該先擔心自己,別管別人的事。」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爾弗雷德反而笑了。
「老傢伙,看來你還能再撐一會兒。」
「小鬼,別搶我的毯子蓋。」亞瑟扯了大部分毯子到自己身上,惹得阿爾弗雷德不滿地尖叫。
「你很小氣耶!」
「去看你的笑臉。」亞瑟指指天空,「我要睡了。」
「這麼早!」
***
海上生活其實很無聊,除了出勞力、看海,餓的時候想辦法凹點食物吃,其它就沒什麼好做了。亞瑟與阿爾弗雷德莫名的在這趟旅途中結成某種默契關係,晚上阿爾弗雷德會來找亞瑟窩毯子睡,白天亞瑟會跟著阿爾弗雷德在船上打雜。阿爾弗雷德的人緣很不錯,亞瑟猜想大概是因為他很不怕生,又整日活力充沛的,讓人看了就很順眼。亞瑟脾氣硬了一點,但是他談吐十分有禮,而且他曾經不畏懼地跟船上的頭頭據理力爭過。當然道理說不通後就打了一架,當時任誰都覺得亞瑟會輸,因為他沒幾兩肉、還是個少年體型他的相較之下矮小許多,但是亞瑟『技術性』地與對方打了平手。當時觀戰的阿爾弗雷德數過亞瑟用了不下五十次的『技術性』手段狠擊對方的重要部位,但亞瑟總能把自己裝的很清白的樣子,兩手一抬,就什麼也沒有。
總之船上的人對待這兩位少年還算過的去,不會太好,但也不會欺負他們欺負得太過火。
廚房的大叔特別喜歡阿爾弗雷德,總是會在他去繞繞的時候偷偷多給他一塊麵包。亞瑟不是很喜歡那個大叔,他覺得那個壯漢太偏心阿爾弗雷德了,而他堅信所有莫名的好意都像裹著蜂蜜的毒蘋果。對此,阿爾弗雷德不以為然地說,大叔有一個兒子跟他長的很像,所以會對他比較留心。
今天亞瑟弄來了一根釣竿打算釣魚,他用報紙疊了一個小位子坐在甲板上,亞麻金的頭上也帶著用報紙作的自製遮陽帽。阿爾弗雷德像是從溜滑梯上溜下來般呼嘯跑到他身邊,對著他吹了一口氣。
太妃糖!
亞瑟猛然回頭,訝異地看著他。
「嘿嘿---」
阿爾弗雷德獻寶似的從口袋挑出了一把糖果,看得亞瑟一愣一愣的。
「你、你從哪裡...」
「大叔給我的。」阿爾弗雷德笑嘻嘻地說,撥了一半給亞瑟,「我愛太妃糖!」
亞瑟雙手捧著糖果,陽光將包裝紙照的閃亮。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拿起一顆,撥開包裝紙,虔誠地將糖含進嘴裡。濃郁的奶香與巧克力香味從舌尖散開,亞瑟無法控制的揚起幸福的笑容。阿爾弗雷德蹲下戳了戳他的臉。
「這樣看起來好多了嘛。」
「什、什麼?」亞瑟躲開阿爾弗雷德指尖,「我才不是因為太久沒吃到糖而感動!」
「哈哈哈,搞不好晚上我能弄到更好的。」阿爾弗雷德自以為帥氣的眨眨眼,亞瑟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小鬼就小鬼,別學人故做成熟!」
「什麼?老傢伙,搞清楚,我可是萬人迷!」
「萬人迷?」亞瑟瞇起湖水綠的雙眸,「那是你沒見識到我的厲害。」
阿爾弗雷德輕佻地看著他,「你是哪裡厲害?除了反對我的意見以外?」
「哼。」亞瑟站起身,拍拍他的褲子。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並將自己的金髮往後撥弄,勉強弄出一個樣子。
「看好了小鬼。讓我教教你什麼叫做有教養。」
亞瑟低下頭,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換了一副表情。不同於在船上時常擺出的防衛表情,亞瑟帶著笑,金色的眼睫毛在陽光下像是精靈的翅膀撲朔,襯著他深邃的湖水綠雙眸彷彿能看透人心。漂亮的雙唇彎成優雅的弧形,他用正統的西倫敦口音緩緩說出字句,「先生,非常感謝您。」
阿爾弗雷德瞬間看傻了眼。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亞瑟現在的姿勢儀態,真是該死的、該死的...棒。風度翩翩,本來與自己不相上下的流里流氣都蒸發了,他確實在亞瑟身上看到了什麼是少爺的氣度。
亞瑟伸出手,阿爾弗雷德疑惑的打量。亞瑟微笑拉起他的手握了一下,不鬆也不緊。
「非常高興認識您。」亞瑟說。
噢!夠了!
阿爾弗雷德甩掉他的手,這讓亞瑟嚇了一跳。
「你別裝出這一副...殭屍樣!」阿爾弗雷德嚷嚷,「太噁心了!」
亞瑟瞬間黑臉,「沒教養的小鬼就是沒教養!」他轉過身,剛剛雍容優雅的樣子消失殆盡,「小鬼去要你的晚餐甜點吧!我要繼續釣魚了!」
那個下午亞瑟釣到兩條魚,亞瑟本來想分給阿爾弗雷德一條,但是找不到他。他提著魚閃進廚房拜託大叔幫他料理,大叔也挺好心的答應,並跟他聊了一會兒。
「阿爾弗雷德那個小子,真是可愛不是嗎?」
亞瑟楞了楞,這個大叔真的很喜歡阿爾弗列德阿....開口閉口都是那個小子。亞瑟禮貌地回應,「他是個活潑的傢伙。」
「嗯,沒錯,永遠都精力充沛的樣子。」大叔已經將魚去除了鱗片,「小子,你真的確定要吃這條魚?這一代的水質是還不錯...但難保沒被污染到。」
「人總會死。」亞瑟不太在乎地回答,「我寧願將這條魚吃進去多活一天,管他慢性中毒。」
大叔豪爽地笑了,「說的不錯。誰知道陸地到底在哪裡。也不知道想見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亞瑟點點頭,想起阿爾弗雷德提過大叔有個兒子。他突然有些心軟地想或許自己對大叔的確是偏見太多。
「對了,您有看到阿爾弗雷德嗎?」亞瑟問,他猜阿爾弗雷德應該至少會在他們吵架後來一趟廚房。
大叔搖搖頭,「沒看到。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他處理完魚的內臟,拿到烤架上烘烤。亞瑟注意到烤架上還有著一塊漢堡肉!
「阿,這個阿。」大叔發現亞瑟的視線,「阿爾弗雷德那小子嚷嚷的想吃漢堡,所以我就幫他準備了。希望他會來吃晚餐阿。」
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亞瑟瞇著眼非常不爽地想。他想吃肉要靠自己釣,阿爾弗雷德那小鬼卻有人會想辦法幫他準備。放在一旁的餐盤裡甚至還有兩片土司!
亞瑟有點不是滋味地等待大叔料理他的魚,一邊在心裡咒罵為何阿爾弗雷德能長這麼快的原因了。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大叔給他好料吃嘛!他還一直以為阿爾弗雷德跟自己一樣常常餓肚子,甚至將奶油分給了他。某種被背叛的感覺在心底蔓延,亞瑟覺得心頭酸酸的。
他決定今晚阿爾弗雷德要是來擠毯子睡,他絕對會把他踢開!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亞瑟的魚終於烤好了。大叔還在上頭淋了一點醬料,亞瑟感激地道謝。
「這沒什麼。因為你是阿爾弗雷德的朋友嘛,那小子可喜歡你了。」
「什、什麼?!」亞瑟嚇了一跳。
「總是跟你黏在一塊不是嗎?就連剛剛也一直喊著你呢。」大叔笑著說。
亞瑟紅了臉,沒想到會在這個大叔嘴裡聽到阿爾弗雷德的好話。一時混亂下他不知道該回答什麼好,於是支支吾吾地說,「我們沒有黏在一塊,只是、只是,我覺得需要有個人看好他。」
「沒錯。」大叔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雙手都是剛剛烤魚的味道,「這小子太橫衝直撞,確實該好好看著他。」
亞瑟羞澀的笑,「謝謝您幫我料理魚。另一條...我想留給阿爾弗雷德。如果他想吃的話。」
「沒問題。」大叔眨眨眼,一副了瞭解的樣子,「我會幫你把牠藏起來。」
亞瑟捧著自己的盤子對大叔點點頭,便到甲板上吃起自己的晚餐。
看著星空,亞瑟躺在甲板上,旁邊是放著魚骨頭的盤子。他舔著嘴唇把最後 一滴醬料都舔光,今天的晚餐可以算是這幾個月來很不錯的一餐了。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至少兩個小時左右,通常是阿爾弗雷德會來找他窩毯子閒扯淡的時候,但是亞瑟左等又等,就是沒等到阿爾弗雷德。
亞瑟想著下午的不愉快,他十分肯定那雖然會惹阿爾弗雷德生氣,但還不到他嘔氣不來找自己的程度。大多數時候反而是亞瑟比較難消氣,但再怎樣爭吵,他們之間的默契就是會一起睡覺,即使彼此一個禮拜都不講話。
亞瑟覺得心煩意亂,他不會承認他很擔心阿爾弗雷德,更不會承認他覺得一個人睡覺好冷。
阿爾弗雷德到底在哪裡鬼混?他在生自己的氣嗎?
不對吧,要生氣也是該我生氣...
轉著心思,亞瑟翻來覆去就是無法靜下心。今天也沒聽到什麼打架或是爭吵的事情,阿爾弗雷德應該沒有惹事才對...他到底去哪裡了?
忘記了晚餐時間的誓言,亞瑟氣呼呼地坐起身打算去找人。可惡,他才不是因為擔心阿爾弗雷德被丟進海裡、或是發生什麼意外所以要去找他!
是因為...是因為大叔說阿爾弗雷德喜歡他!所以他才看在他可憐的份上去找他!他還喊著我呢!
...等等。
亞瑟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搜尋腦中的記憶,想著『喊著我』這句話是從哪裡出現的。記憶往前倒帶,跳過釣魚、進到廚房請大叔幫他烤魚、大叔說他沒看見阿爾弗雷德、烤完魚、大叔幫他的魚淋上醬料、大叔說阿爾喜歡他、大叔說剛剛也一直喊著你...
靈機一閃,亞瑟睜大眼。
不會吧...不會吧...
亞瑟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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